陆骧奉上一碗热茶。
陆雨梧坐在一把醉翁椅上,他双眼望着门外一庭灯影如织,映照漫天风雪,仿佛出神,陆骧不敢高声,只好将茶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。
忽然间,陆骧敏锐地听到檐瓦之上一丝细微的响动。
他一下抬头望去,只见檐上月光浑圆,铺了银白的一片,一道纤瘦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脊线之上。
那人施展轻功落来院中的刹那,廊内蛰伏的侍者即刻倾巢而出,陆骧几步挡在陆雨梧身前,定睛一看,一片雪亮的剑影当中,那是一个女子,一身紫衣,腰链坠挂的银叶轻轻碰撞,发出清音。
“是你!”
陆骧面色不善,“你来做什么?”
“陆骧。”
陆雨梧的声音从他身后落来:“退下。”
陆骧回头看向陆雨梧,他抿起唇,抬手一挥,院中侍者立即收剑退下,隐入浓暗的一片阴影当中。
陆骧退到陆雨梧的身后,细柳站在院中,抬眸只见那少年身上披着一件狐狸毛领的氅衣,靠坐在一张醉翁椅上,一旁的小几上茶碗里热烟缭绕,下面压着那一幅破损的,揉皱了又被人拼铺展开的画像。
写有“周盈时”三字的一角被风吹得轻晃。
细柳几步走上石阶,却在门口站定,她迎向那少年一双静如春水的眸子,张口道:“我只知道这双刀原本的主人是谁,但我并不知道周盈时在我之前是否入过紫鳞山。”
细柳刀从来都属于紫鳞山,那个叫做舒敖的异族男人知道细柳刀的底细,也许那位大医乌布舜也知道,他们是自苗疆远道而来,舒敖见到那画像时的反应不似作假,也没有必要作假,可周盈时……到底为何会在紫鳞山?
陆雨梧站起身,夜风裹雪而来,擦过她的衣角又拂动他的衣摆。
其实这一天下来,陆雨梧有很多话想要问她,但这一刻,看着她单薄的身影,他忽然问道:“入紫鳞山的人,都要经历什么?”
细柳一怔,但她遍寻记忆,空空茫茫,身后落雪声声,她道: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她什么都不记得,那种空茫之意仿佛在她心脏上扎了一个洞,什么也盛不下,空得令人难捱。
“我与你说过我记性不好,实在是一个难以托付任何事的人,也做不了谁的朋友,”她的神情忽然裹覆起一种坚硬的漠然,“无论你信或不信,我的确不知道她是否入过紫鳞山,又是否在我之前握过这一双短刀,我连我杀过的人我都记不住——”
她抬起眼帘来,声音满是雪意,“或许有一天,我也不会记得起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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