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,她才得知,他并不平凡,甚至原本也不该孤单,他是很出名的琴师。
他在章台抚琴,琴音就像儿时山涧的溪水,那么清凉地流过人的心底,把所有粗糙如石砾的时光都涤荡而去,只剩下纯净得让人想要落泪的回忆。
她莫名羞愧地想要躲起来,像是辜负了什么,又像是惧怕他误解了什么。
坚强的姑娘也有卑微的时候。不是爱一个人让人卑微,而是爱让人有更完整的自尊,她不能双手奉上最好的自己,就只能站直脊背转过身去。
李八郎一曲弹完,她匆匆转身狼狈地离开,他却叫住了她:“姑娘,你的东西掉了。”
她身上掉出了一枝皱巴巴的兰花,沾着抹布与剩菜桶的馊味儿,显得有点滑稽的兰花。
她窘迫到几乎扭头就要逃,可是从很多年前开始,她就知道,逃避没有用。于是,她抬起脸来,从他手里接过那枝兰花。
李八郎看着她的脸,似乎认出了她来,又似乎没有,只是说:“兰花很香。”
兰花很香。
这一刻,她突然哭了。眼泪把脂粉冲刷出沟壑,那么滑稽,那么难看。
李八郎漠然看着她哭,没有替她拭眼泪,最后,他递上了一方手帕:“把粉擦掉。”
她擦掉了脸上厚厚的粉之后,也擦去了自己此前二十年的人生。
李八郎请来了郎中,为她修补脸上的疤痕。因为那道疤痕太深了,修整的时候整个脸庞都变了形,特别是眉骨,高高地挺了起来。郎中说,只有如此了,虽然眉毛看上去凶一点,但整个脸庞只有这样才是最正常、最协调的。
反正大唐也流行阔眉,长安城很繁华,也有很多奇迹,与岭南小镇完全不一样。
拆掉纱布之后,杜若微睁开眼睛,看到镜子里的自己,那一瞬间,她几乎认不出自己了——
镜子中仿佛是另一个姑娘,凶巴巴的,却面孔好看的姑娘。
只要用铜黛与脂粉将眉骨稍加遮掩修饰,她就可以变成多数人眼里的美女,但她并没有。
她将凶巴巴的眉毛展示给人看,不知因为何种原因。也许……是为了纪念,也许,是因为幼时破相的那一次,她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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